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期,计划经济严重束缚着生产力,而平均主义的收入分配模式又严重阻碍着广大产业工人的积极性,“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”的号召,禁锢着人们的头脑。宁要社会主义的草,不要资本主义的苗;追求幸福舒适的生活方式,被认为是修正主义和资产阶级所特有的专属行为。与之相反的社会风气已然发生着悄悄的转变,年轻人的婚恋观念正在发生着根本的转变:
跟个司机坐偏岸,跟个工人坐衣架,跟个农民拉偏套;姑娘们结婚追求:三转一响,即:自行车、缝纫机、手表、收音机。更高级的追求就是:听诊器、方向盘、劳资科长、采购员。已经具体到了对象职业的选择上面来了。时髦青年把拥有一辆自行车,当做起码的最低追求。谁要是有一辆新买的自行车,亲朋好友、周围同事纷纷前来围观,啧口称赞。买了车子的人,则自昵的洋洋得意,用电工胶带把个自行车由大梁、车把、横插,前后横竖的框架,整个包的花花绿绿。总之,除了两个轱辘要转动不能包装以外,全部封蜡打油,包裹的严严实实,唯恐露出躶体受到雨水侵袭而生锈,影响了它的使用寿命,要想问人借一辆自行车用一下,那比借钱都困难!
每辆自行车的价格大都在一百五六十元。当时的人均工资也就每月三、四十元。生产批量又受到钢材产量和生产规模的制约,每百人每年才给发放3---5辆,再按照级别高低和工龄长短论资排辈,抓阄分配,实在是少的可怜。用一句现在的时髦理论讲:物质的万分匮乏,与人民追求幸福生活最低需求差距巨大。
从沣惠路沿着沣惠渠向南走大约三站路,就是当年著名的土门大桥市场。当年,这里每逢礼拜天,热闹非凡,人声鼎沸熙熙攘攘,各式各样、新地、旧地、进口的、国产的,轻便的、加重的各种自行车纷纷前来亮相。有的是为了在此将自己骑了一段的车子,让行家标个价,看看贬值了,升值了?还有的骑了轻便自行车,感到不能负重,想换一辆加重的;还有人喜欢个自带护链板的,半封闭护链板一不小心,容易夹住裤脚;还有人喜欢个名牌,当时,最好的牌子顺序,上海产的凤凰第一,依次为永久、飞鸽,红旗,再下来就是陕西自产的延河牌了。各有优势,各自占据着不同的消费人群。自然,凤凰牌大链合也不会分配到农村市场去,凤凰28型的价格就要一百七十多元,比一辆天津产的加重红旗的145元,足足贵了三十几元,差不多一个年轻工人整整一个月的工资呢,还不能负重,在农村的疙瘩路上行走,还哐啷哐啷的浑身直响,远远不及加重红旗皮实耐用。
人过一百,形形色色,萝卜青菜,各有所爱,曹操、诸葛亮,脾气不一样。更有甚者,还有少数铤而走险之徒,将自己暗中偷来的自行车,放在暗处,观察目标,察言观色,看准了哪个着急毛慌、急于买辆车子送给未婚媳妇,等着人家答应好跟自己尽快结婚的猴急猴急的毛头小伙,趁着四周无人,走上前去,悄悄地对着对方的耳朵,私语几句,厮跟着走到背静之所,谎称家有急事,着了房子,烧掉了发票,等着用钱,等等骗人的鬼话,糊弄对方,若是恰好对方是个大龄青年,急着结婚,遇到了顺茬,你情我愿,也就快速成交了,小偷迅速变现,买车人完成了心愿,皆大欢喜。
对于这种车,成交的多了,丢车的也多了,当地公安在此洒下了“红外围”在此也抓了许多梁上君子,抓住了许多偷车贼。人送这样的车子叫:“贼轮轮”。就会退避三舍,不敢成交。
职业的肩客---中间人也就应运而生了。有门路的人,费神巴力排队挂号,千呼万唤的等来了自行车购物卡,可囊中羞涩,干着急就是无钱提车,眼看着最后规定的截止日快到了,还是凑不到钱,干脆急匆匆拿着卡片,来到车市,大声吆喝,最初50---80元,最后干脆好一点的车型,一个卡片竟然卖到了2、300元;脑子活便一点的穆斯林,干脆带头就干起了收购卡片,提回车子,下一个礼拜天,推车连塑料包装都不撕的崭新车辆,带着新开的发票,加价再卖出去,每周一辆,每辆车子赚个几十元钱,月收入竟然超过了上班一族!更有投机取巧之人:他们目光准确,瞅准一辆八、九成新的名牌自行车,几经讨价还价,低价买回,然后擦一遍皮鞋油,去掉油污和浮锈,整成焕然一新、铮明瓦亮,赶着人气最高峰时,再叫上几个相熟知的伙计,四处拉托忽悠,一不留神,遇到凯子,就稳赚了几十、上百都不为过。
前些年,在市内,谁家要是没丢过自行车,那简直就像中了大奖一样的天方夜谭稀罕事,令人刮目相看,就跟前几年谁刚买回信的行车一样,被人围观了。笔者当年家里住在玉祥门附近,最高的记录就是:三个月时间,全家三口人,接连丢了11辆自行车,最多时,一天丢过两辆。一气之下,买下了小区没人看管的自行车保管站20年使用权,这才算是终止了车子的丢失,自然,在这个过程中,自己也去土门大桥时常买过贼轮轮,那都是被小偷逼得迫不得已的行为,谁有那么多钱整天去买新车啊!
“贼轮轮”已经成为了过去时,但西安市“贼城”的名字却由此叫响了全国。不过,随着不久汽车家庭时代的来临,所有这些,都已成为往事,还是给自己留下了酸楚而尴尬的记忆。